人物故事：我給老外打家具 既賺錢又長了見識（組圖）

    我從小喜歡美術。小時候看連環(huán)畫，人家喜歡看林沖是怎樣被逼上梁山，武二郎為什么要怒殺潘金蓮，張生和鶯鶯又是怎樣人約黃昏后。我則喜歡看里面的畫，像杜麗娘的霓裳羽衣，崔鶯鶯、潘金蓮的水袖飄飄裙裾翩翩。直到現(xiàn)在，我還收藏了幾百本小人書，沒事時經(jīng)常拿出來翻翻。我后來雕仕女圖，十有八九是從那里面找到靈感的。

    高中畢業(yè)參加高考，填報志愿的時候，我選的是浙師大美術系，結(jié)果差了5分，沒被錄取。父母不死心，叫我復讀。就在那一年，新安江家具廠招合同制工人。我想，讀大學說到底還不是為了以后找工作方便？既然現(xiàn)在有機會上班，還讀什么書？考工作比考大學容易多了，不用考英語，畫一幅素描作品就行。畫畫本來就是我的強項，結(jié)果我考了**。

    當學徒的時候，我們28個徒弟跟著一個師傅學。師傅手藝極精，曾經(jīng)去日本學過藝。除了酒，師傅沒別的愛好。為了討好他，我們這些徒弟爭先恐后請他喝酒。我的酒量就是那時候練出來的。28個徒弟中，師傅最喜歡我。別人磨刀要學半年，我三個月就能操刀。人家落刀前要用筆先畫一個輪廓，我以刀代筆，直接雕刻。當時廠長一個月只拿140元工資，我連工資帶超產(chǎn)獎可以拿500元。廠長拿我當個寶，師傅對我特別上心，私下里給我開小灶。他經(jīng)常到外面去作技術交流，每次都把我?guī)ギ斨?。他講理論，我演示實際操作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 （洪根賢 口述   朱永標 攝影）

    1991年，新安江家具廠倒閉了，師傅帶著我們幾個去溫州“臺新工藝品有限公司”打工。那家公司是臺資企業(yè)，專做佛像雕刻工藝品，公司的董事長虞定良是高級美術師，大腕級的人物。在新安江，我們做的是浮雕，在溫州做的是立體雕刻，技法不一樣。相對來說，立體雕比浮雕更難一些。**個月我只領了27元工資，跟我一起去的幾個人有些不愿意留在那里做，走了。我不走，溫州的黃楊木雕世界有名，在那就算掙不到錢，手藝總能學到。藝術都是相通的，有了浮雕的基礎，學立體雕刻上手也快。到第二個月，我就能拿700元工資了。以后越做越順手，多的時候一天能雕兩個佛像，雕一個300元。工資太高，生怕老板減工資，不敢加班。臺新工藝品有限公司在當?shù)氐拿麣夂艽螅瑥S里的師傅身價也高。溫州的雕刻廠很多，一些老板私下來請我們，周六到他們廠里做，工資200元一天，吃他的飯。我白天在公司里做，晚上幫別的廠加工，一個月我就成了萬元戶。我每個月都要往家里寄錢，一年寄回好幾萬。回家過年，騎著本田王出去拜年，風光得很。村里人見我那么有錢，還以為我在溫州販毒。

    我去溫州打工，為的就是將來自己辦廠。所以，在公司里，我除了雕刻，別的工序都偷著學了一些。幾年以后，從取料、線鋸、毛坯、精雕、上漆，所有的工序我都了如指掌。翅膀硬了總想飛，我準備回來自己辦廠。公司的老板聽說我要回建德辦廠，比誰都高興，叫我以后專門幫他的公司加工產(chǎn)品。
1996年，我回到建德，辦了“建德大日工藝品廠”。當時的廠房就是自己家的幾間磚瓦房。廠房雖然不像樣，可業(yè)務好得不得了。手工雕刻的東西在國外很值錢，我一年能掙100多萬。業(yè)務好的時候，幾十個雕刻工加班加點都來不及做，我就帶了60多個徒弟。辦廠當然比打工好，賺多賺少都是自己的事。用了三年時間，我完成了企業(yè)的原始積累。1999年，我在楊村橋買了6畝地，建造了現(xiàn)在的“宏源工藝品有限公司”。

    誰也不知道天上哪塊云彩有雨。幾年前，遇到了東南亞金融危機，木雕工藝品市場疲軟。我接了一個100多萬元的訂單，東西加工好以后，客戶不要了。這一張訂單我就虧了80多萬元。餓不洗澡飽不剃頭，形勢不好，不敢輕舉妄動，我不得不韜光養(yǎng)晦了一段日子。

    2006年5月，美國的家具批發(fā)商麥克先生到中國考察市場，從寧波到溫州、義烏，最后來到建德，經(jīng)人指點找到我們公司。麥克問我能不能做仿古雕刻家具。我說你算進對門了，雕刻是我的強項。他叫我先雕一只熊，兩個月以后他再來看。我心里偷笑，觀音的頭發(fā)我都能雕出來，還雕不了一只笨熊？
那只熊給我?guī)砹诉\氣。跟麥克先生掛上鉤以后，我專門幫他做歐美仿古雕刻家具，一直合作到現(xiàn)在。

    給老外打了幾年家具，長了不少見識，頂?shù)眠^到歐美旅游了一趟。

    幾十個船型酒柜做好，等著打包出廠。一幫朋友來廠里玩，看到那些上尖下寬，像船不是船像櫥不是櫥的東西，這個說像神龕，那個說像流動廁所，誰也猜不出是干什么用的。我告訴他們，那是我給老外做的酒柜。他們越看越稀奇。當初麥克先生**次拿著船型酒柜的圖紙來找我的時候，我也覺得很古怪。麥克先生告訴我，這種酒柜的最初設計者，就是用一條舊船改造的。他說，在歐美一些國家，到處是森林、湖泊，出門劃船很盛行，人們對木船的感情很深，船破舊了以后舍不得扔，把它改造成酒柜，不但讓廢物得到利用，使用起來還有一種親切感。還有一種木制搖椅更絕，椅子的靠背就是幾只船槳拼起來的。這就是歐式家具，它秉承天然之味，又盡顯人性之道，給人一種返璞歸真的感覺，形成了一種天然去雕飾的自然風格。

    這就是老外的獨具匠心，他們的設計理念永遠都來自于自然，表現(xiàn)生活。就像這款餐柜，看上去做工很粗糙，抽屜的拉手就是一截帶皮的樹棍，還有四只柜腳，用的也是帶樹皮的原木。用帶樹皮的原木做家具，用新木材做“舊”家具，老外要的就是這種風格。有時候他們甚至會在家具表面上人為地敲打出痕跡，就好比在大自然的樹木表面往往會留下許多不同動物的抓痕一樣。這么做就是為了傳達一個崇尚自然，更好地表現(xiàn)自然狀態(tài)的理念。

    從老外的家具設計上，還能看出他們很講究歷史的底蘊和傳承感，讓家具成為傳遞文化的載體。比如說有一款雙人椅，造型基本上就是馬車上用的那種。馬車承載了幾千年的歷史，現(xiàn)在馬車不用了，椅子還在延續(xù)著那段歷史文化。那款馬車椅，我一年要做幾百只。

    家具的式樣很能反映一個地方的經(jīng)濟、文化和歷史。美國人身材高大，經(jīng)濟富裕，人均木材擁有率高，他們的家具尺寸就比較大，顯得高大粗獷，講究舒適氣派。歐州家具追求浪漫華貴，講究手工精細、雕刻和鑲工，在線條、比例設計上充分展現(xiàn)藝術氣息，更顯精致和輕巧，好像每一根線條都帶著藝術，很容易讓人聯(lián)想到森林、小木屋、海浪和童話里的精靈。

    給老外打了幾年家具，體會很深?，F(xiàn)在受金融危機的影響，我準備開發(fā)國內(nèi)市場。結(jié)合歐美家具的特點，我給自己產(chǎn)品的定位是：中西式元素相結(jié)合，實用和藝術合二為一。

    我打算先做個性化的單件家具，像酒柜、茶幾、鞋柜等等。這些家具我以前也做過，現(xiàn)在再做肯定要跟以前不一樣。比如說辦公桌，我**設計了一款辦公桌，造型極其簡單，側(cè)板都不要，只做一個抽屜就夠?，F(xiàn)在是無紙化辦公，材料大多在電腦里，用不著那么多的抽屜存放，這樣做能節(jié)省很多木材。還有掛衣架。現(xiàn)在國內(nèi)的許多掛衣架只求外觀漂亮，衣服一掛就倒。我給老外做過很多掛衣架，看看樣子很簡單，三根木頭一釘，不加修飾，但是很厚重、實用，關鍵就在于料實工巧。老外的很多家具都是這樣，造型簡單，實用耐用，不像我們有些家具，外表光亮，用不了幾年就散架。去年我用邊角料做了一些小矮凳，采用的就是歐式木制搖椅的做法，很多人一看就喜歡。我問他們喜歡什么，他們說喜歡板凳上面那些刻意裸露在外的榫頭和材質(zhì)的天然紋理。

    我相信，對自然的崇拜和追求是人類的共性，我開發(fā)的個性家具，只要秉承自然之道，肯定會受歡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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