紅木文化漫談：重材質(zhì)不講文化是家具的悲哀

   “古典家具熱”從上個世紀80年代興起，到現(xiàn)在依然“高燒”不退。盡管價碼兒已然翻了幾個跟頭，但收藏不分前后，投資古典家具還有升值的潛力。由“古典家具熱”帶動了“紅木家具熱”。紅木家具已在國內(nèi)家具市場占有重要位置，而且成了一種時尚。遷入新居，屋里不擺上一件兩件紅木家具，似乎缺少點文化品位。自然，現(xiàn)在市場上的紅木家具通常是古典家具的新仿。也就是說它是仿古典家具?！肮诺浼揖邿帷笔呛檬?，它起碼說明人們對傳統(tǒng)文化的認同，也表明中國古典家具本身的文化魅力。但這種“熱”也容易引起“傷風感冒”。正如王世襄老爺子幾年前撰文分析的那樣：“由于古典家具熱，全國各地生產(chǎn)廠家、作坊，多如雨后春筍，遺憾的是粗制濫造、庸俗不堪的占多數(shù)。他們的生產(chǎn)方法是限工限價，將定活包給木工。木工為了多得一些，只有加快制作。其結(jié)果必然是遠看似是而非，近看一無是處。這樣不僅損害我們的出口貿(mào)易，而且今后再也培養(yǎng)不出能工巧匠，精湛的古典家具工藝將斷送在我們這一代人之手！”王老的這番話可謂一針見血。日前，記者就古典家具文化和紅木家具市場存在的問題，跟雕刻師、現(xiàn)任北京宣明典居家具公司經(jīng)理的付軍民深聊了幾次，獲益匪淺。也許我們的談話內(nèi)容，對人們選購和收藏紅木家具有所啟示。
　　

　　跟其他收藏古典家具的玩家或經(jīng)營古典家具的商人不同，付軍民是搞雕刻做古典家具出身，而且他是浙江師大工美專業(yè)的高材生。他跟我說，從小就對紅木有一種執(zhí)著的喜愛。他家里有個祖?zhèn)鞯淖?a href="http://unitedstatesmuslims.com/news/newsList_%cc%b4%c4%be_1.html" target=_blank>檀木匣，雕刻精美，剔透玲瓏，他愛不釋手。6歲的時候，他母親把這個紫檀木匣給了他。從那時起，這個木匣便成了他的心愛之物，走到哪兒帶到哪兒，直到現(xiàn)在還在他的身邊。付軍民是浙江東陽人，東陽自古以來就是雕刻之鄉(xiāng)，眼下京城搞雕刻的十個有八九個是東陽人。他大學畢業(yè)以后，跟老家的一個雕刻匠學習木雕，一年以后，隨二哥來到北京。先在萬壽寺博物館雕建筑模型，3年之中，雕過故宮、頤和園、嘉峪關(guān)長城、黃鶴樓、應縣木塔等。以后他應聘到陳麗華女士創(chuàng)辦的紫檀博物館，參與紫檀浮雕《清明上河圖》的制作，由于他在京城的木雕圈內(nèi)有點名氣，一些玩古典家具仿舊的人，開始找他搞家具上的雕活兒，他做的仿古家具被人拿到潘家園舊貨市場出售。從這時起，他開始接觸古典家具。他對記者說，也許因為我是學工美設計的，又生在雕刻之鄉(xiāng)，搞了十多年的木雕和古典家具制做，我對紅木家具有一種悟性。我讀了大量的有關(guān)古典家具和歷史文化方面的書，王世襄先生的幾部古典家具的書，快讓我翻爛了。懂得多了，看得多了，也干得多了，使我對古典家具文化有了深刻的理解和認識。這樣一來，眼界也高了，我轉(zhuǎn)遍了京城的紅木家具市場，發(fā)現(xiàn)眼下出售的紅木家具有文化品位的并不多，大多數(shù)紅木家具是樣子貨，價格低廉、工藝極差、活兒粗糙，從這些家具上根本品不出中國古典家具應有的文化味道。如果再這么干下去，就把中國古典家具文化給毀了。付軍民經(jīng)過深思熟慮，決定自己親自動手，為弘揚中國古典家具文化盡一份力。

　　2002年，他靠朋友的幫助成立了宣明典居家具公司。他對記者說，為什么要叫宣明典居？因為明式是中國家具的精粹之作，達到了家具美學的頂峰。明式家具是中國古典家具的代表，王世襄先生的大作《明式家具珍賞》讓我們能領(lǐng)略到明式家具的藝術(shù)魅力。我要以弘揚明式家具的文化內(nèi)涵為己任，所以叫宣明典居。從這個公開表明自己心跡的字號，可以看出付軍民弘揚古典家具文化的信心。

　　家具的悲哀：重材質(zhì)，不講文化

　　付軍民對記者坦言：現(xiàn)在紅木家具市場的**問題是重視材質(zhì)，不講文化。這是一種普遍現(xiàn)象。審視一下消費者買家具的心態(tài)，一般都是先看材料是真的還是假的。廠家商家也在這上頭做文章，好像只要是真紅木，這就是好家具，其他都不重要。人們并沒有把家具跟文化結(jié)合起來。這種市場氛圍，淡化了紅木家具應有的文化品位。眼下，買紅木家具的人分為兩類，一類是搞收藏的玩家，這類人偏重于老紅木家具，對新紅木不屑一顧。另一類是追求時尚，也意識到紅木的升值潛力，手里有些錢的人，他們對紅木家具很感興趣，但更注重家具的實用價值。由于這一類消費者的人數(shù)迅速增加，促進了紅木家具市場的繁榮和發(fā)展，但這種表面的繁榮卻潛藏著對中國古典家具的扼殺。因為家具文化是幾千年來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的沉淀，它的品質(zhì)、工藝、裝飾能直接反映出制作人對文化的理解，特別是紅木，這里說的紅木是泛指，它包括黃花梨、紫檀、雞翅木等木種，由于木材的稀有，更應該讓它的家具體現(xiàn)出文化來。但是現(xiàn)在市場上的許多紅木家具做不到這一點。紅木的材質(zhì)固然重要，但家具本身的文化感才是**位的。所以付軍民認為缺少文化感的紅木家具，是紅木的悲哀。

　　玩紅木家具的都知道“十清不抵一明”的說法。為什么十件清式家具抵不上一件明式家具？因為明式家具的文化感最強。付軍民對記者說，古典家具文化是一個抽象的概念，它是有形的，也是無形的。有形指的是造型手法、工藝水平。無形指的是它的韻味和神采。這一點并不像有些人理解得那么膚淺。品家具文化如同我們欣賞一幅字畫。明式家具是中國家具史上的高峰，有關(guān)家具的歷史經(jīng)典如《魯班經(jīng)》、《髹飾錄》、《三才圖會》等都是明代刊刻于世的，此外像木工用的刨子也是明代才有的。為什么要發(fā)明刨子？因為做出的家具，各種線型和榫卯要求極嚴，明式家具確立了以“線腳”為主要形式語言的造型手法。您如果能看到一件原裝的明式家具，就會發(fā)現(xiàn)雖然已經(jīng)幾百年了，但它的結(jié)構(gòu)絲毫不會走樣。明代的人對家具文化極為重視，不但許多文化人參與家具的設計，就連皇上都迷戀做家具。據(jù)史書記載，明熹宗朱由校為了做家具，甚至不理朝政。他的技藝高超，不遜于宮里“匠作班”的工匠。同時明朝有了紅木這樣名貴的材質(zhì)，使家具的品質(zhì)更加完美。工匠們可以利用這些優(yōu)質(zhì)材料的質(zhì)地、色澤和紋理展示自己的工藝，由于文化人介入家具設計，使明式家具體現(xiàn)出一種明快脫俗，純樸淡雅，素潔疏朗的韻味和風致。不像清式家具那么繁復奢麗，雕龍刻鳳，盡現(xiàn)雍容華貴。此外明式家具經(jīng)過一代代工匠的反復琢磨和推敲，刪繁就簡，結(jié)構(gòu)趨于合理并形成了程式，它的線條流暢，結(jié)構(gòu)整體性強，講究一致性，工匠多采用一木連作、上下貫通的手法，同時家具各個部位的比例適度合理，如椅子的靠背板與兩框空檔的空間尺寸，椅腳粗細，椅盤的寬窄，腳踏棖與扶手的距離等都是反復推敲確定下來的，真可以說增一分則長，減一分則短。

　　原材料有限更應精雕細刻

　　明式家具流傳到現(xiàn)在的很少。我們現(xiàn)在看到的許多所謂明式家具，其實是“清仿”或“現(xiàn)代仿”。因為明代人崇尚簡潔明快，做家具也是這樣，講究精致，做一件是一件，絕不大規(guī)模地濫做一氣。同時明朝人的居室陳設上也講究簡單，對稱，不像清代和現(xiàn)代人用家具把室內(nèi)空間填滿。明式家具在實用上形成了椅、幾案、櫥柜、臺架、座屏、床榻六大類。居室的功能也劃分了廳堂、臥室、書齋等。室內(nèi)的陳設與這六大類家具是相配的，擺布上講求對稱、均衡。清式家具大體保留了明式的造型。尤其是雍正乾隆兩朝的家具，為了顯示清廷的正統(tǒng)地位，對家具的制作非常當回事兒。據(jù)史書記載，皇上對家具的用料、尺寸、雕刻的內(nèi)容、擺放的位置都要親自過問。由于清代皇上對家具的重視，而且追求顯示雍容華貴的氣派，清式家具在制作中運用了各種精湛的工藝，融入了明代家具的形制，創(chuàng)造了有別于明代的獨特風格。但清朝后期，皇宮和苑林的家具已大體配齊，紅木原料越來越少，家具制做走入衰途。民間出現(xiàn)了柴木仿紫檀仿紅木的情況，工藝也走下坡路了。付軍民認為，國內(nèi)的紅木原材料如紫檀、黃花梨、雞翅木等在清末民初已基本上用完。改革開放以后，我們國家才重新開始從東南亞、非洲和南美進口紅木，而且數(shù)量比較大，這正是重振明清家具文化的大好時機，遺憾的是許多廠家和商家急功近利，過于看重經(jīng)濟利益，忽視了家具本身的文化內(nèi)涵，加上消費者對紅木文化缺乏足夠的認識，使一些粗俗的紅木家具在市場大行其道。由于紅木的原材料是有限的，即便是現(xiàn)在還能進口，但紅木的生長周期漫長，照現(xiàn)在這樣不講品位地大規(guī)模制作，早晚有原料枯竭的時候。而紅木家具一旦制作成成品，很難改變。我們留給后人的將不是優(yōu)秀的家具文化，而是文化垃圾。所以，有良知的紅木家具廠商應該意識到這一點。

　　不能把遺憾留給后人

　　現(xiàn)在人們有一種誤解，認為只要是紅木的東西，將來就會升值。今天買一套紅木家具十幾萬元，幾十年以后紅木的原材料沒了，也許能賣幾十萬元。事實上，有些人買紅木家具就是沖著將來會升值去的。所以并不考慮家具的文化內(nèi)涵，一味地追求材質(zhì)。紅木能保值升值，在某種意義上說，有一定的道理和依據(jù)。但實際上，一件家具的價值并不完全體現(xiàn)在材質(zhì)上。付軍民對記者說，頭年他在藝術(shù)品拍賣會上看到一件柴木條案，明式的，造型極為考究，起拍價15萬元。后來聽說賣了20多萬元?；?0多萬元買一個老柴木條案，在有些人看來不可思議。其實這就是家具藝術(shù)的魅力所在。付軍民對我說，他有時看到很好的紅木材質(zhì)做出來的家具卻非常粗糙，感到非常惋惜。前不久，他在市場上看到一件做工非常粗俗的海南黃花梨羅漢床，標價20多萬元。幾天以后再去看，營業(yè)員告訴他被人原價買走了。他聽了以后很驚訝。為什么這么粗糙的東西還有人認呢？主要是許多人不懂古典家具文化。消費者在買紅木家具時有一種心理誤區(qū)，以為價格越便宜越好，殊不知買紅木家具跟買水果和大白菜不一樣，紅木家具既有實用性，又有藝術(shù)性，它是一件藝術(shù)品，所以才有收藏價值。藝術(shù)便宜了，能有好東西嗎？付軍民說，宣明典居的家具都由我來出圖設計，做完之后，由我來定奪，有一點看著不滿意，我心里就難受，讓工人修改或重做。我得對得起這些貴重的木料。工人都怕我。宣明典居在六里橋開了一個門市部，我賣的都是自己的東西，外廠的家具再好再便宜我也不進。我之所以這樣做就是想讓人們了解什么是真正的古典家具文化。我做的古典家具有的比一般的商家要貴一些，但這些家具絕對是我用心用血汗做出來的，比如家具上的圖案，一般廠家給工人開50元錢工價，我開300元。要的是讓他做出的活體現(xiàn)300元的價值。付軍民對記者說，古典家具工藝從清末便沒落了，現(xiàn)在的工匠跟明清的工匠沒法比，我是東陽人，家里有不少老輩傳下來的雕活，那工相當精美。但去年我回老家，在店鋪里看到現(xiàn)在的工匠雕的物件，工藝和文化感差遠了。我痛苦了好長時間，也思索了很久，為什么中國的傳統(tǒng)工藝到我們這一代人手里變成了這樣？這讓我發(fā)誓要拿出好東西來。現(xiàn)在宣明典居的家具可以說一件是一件。當然，我也有欣慰的時候，因為我看到一些文化素質(zhì)高的消費者開始對古典家具文化有新的認識了。前不久，一位“海歸”白領(lǐng)在某家具市場花了一萬多元訂一對清式大葉紫檀高束腰扶手椅，后來他轉(zhuǎn)到了我的門市部，看到同樣的東西，標價3萬多元。他被這對椅子的工藝所折服，退了一萬多元的，執(zhí)意要買這對3萬多元的。這說明他看中的是紅木家具文化，而不只是價錢。付軍民認為紅木家具的價值在于藝術(shù)欣賞，坐著舒適，看著美觀大方，本身就是一種欣賞和品位。古典家具文化是一點一點悟出來的。所以我們不能把遺憾留給后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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